前貼之作全抒胸臆,未及深慮古調抑揚,今復全篇改去,使之頓挫益明,鏗鏘自現────
於我亦師亦友的沈謙早年在師大國文研究所博士班熬了八年,可謂一代人之大師兄也。這位大師兄精研文心雕龍,主編幼獅學誌的時候,還曾經領著我去見識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參與的學術討論會。在他編學誌的辦公室裡,另有幼獅少年、幼獅文藝、幼獅月刊等幾個單位。辦公室地方很小,人很擠,菸的味道很香,那是個天真的年代,想起來就要掉淚。沈謙筆名思兼,早年到處兼課,補教界絕大知名,是那種夠得上搭飛機南來北往上課的等級的大牌。然而就問學專業來說,他畢生資識皆竭於文學批評及其理論,仍堅持傳道授業之心,因此也一向能將所浸潤於古典的訓練運用在新文學作品的實際批評之中,自成體系。唯身後經教育部長杜正勝題輓額,竟有「沈『府』謙公千古」及「音容『苑』在」之語,不啻佛頭著糞,令我於懷思故人之際,不免一憤一嘆復一笑,百感交集!
七古一首〈懷沈謙〉
曾經貢士泮宮老/
雕龍心畫四十年/
初窺堂奧猶記事/
憑君遺我得魚筌/
編鎪學誌題幼獅/
燻煙豈便遮神思/
臨風咳唾瀉珠玉/
徂徠南北傳修辭/
固有懸門望/
尺埋耕野凝天資/
寧無搴旗手/
將移典慮吟新詩/
如今遽爾作仙遊/
還誰綵筆當風流/
興來訪戴無著落/
掛劍空嗟一詩愁/
人不見/
天地浮/
乃有長嘆徒呦呦/
剩將虛名擲鬧豎/
深情執意呼鬼謳/
閒話君死餘誰在/
藥樓夢機吟未廢/
偶見東瀛來孝廉/
或能巧聚相沃酹/
野飲當倩管管來/
八十阿翁癡兒態/
取次群公老殷殷/
肯對囂塵說不耐/
居然乩童世家人/
綠透肝肺紅頂臣/
輓題令名鑿府望/
音容宛轉添苑春/
堪疑士林減風雅/
當知翰院多沈淪/
迷
唯有認字稱艱辛/
鼎革六年稱剝極/
三代頑騃學術息/
常懼熒惑奔天弧/
今日始知火星剋/
火星之文實嫌疑/
不勞沈公念悽惻/
鸚鵡效盡嬌兒言/
劉勰斯文逐異國/
悼亡愧我算來遲/
擬裁古調供笑嗤/
知君不忍責弟酒﹡/
指點時局聊解頤/
君不見、詩是吾家事/
此語非借醉/
君死當一吟/
看數幾行淚/
淚淋藁草惜英才/
未即因風化雨來/
隨人槁瘁翻歲月/
詩成止許知音哀/
年來招魂是家常/
鍛詞跌宕緣悼亡/
新魂舊鬼不相識/
共聽吟者噓短長/
爾今同席竟結納/
三揖沈公接門牆/
應憐魑魅能積學/
居然酆都開上庠/
從來墨客朝暮驚/
生者何似亡者情/
怪我猶存幾吐息/
邀誰向晚啁啾鳴。
﹡《墨子‧公孟》:「勸於善言而葬,已葬而責酒於其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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