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長2006.9.30貼:



有幾個看來重要的里程碑﹕



一、余懷入范大司馬蓮花幕(即幕府)中為平安書記者,乃在崇幀庚、辛以後。


二、余懷「歲壬午,入棘闈入棘闈…及榜發,落第,余乃憤郁成疾,避棲霞山寺,經年不相聞矣。」


三、 余懷作檄討罪訟解後,「眉娘甚德余,于桐城方瞿庵堂中,願登場演劇為余壽。從此摧幢息機,矢脫風塵矣。」


四、「未幾,歸合肥龔尚書芝麓。」



龔顧初會如果在崇禎十四年末,浙東傖父與詞客爭寵或發生於該年,而且在余懷生日以前。找出余懷的生辰或許有助。



九印一章2006.9.30貼:



多謝公冶長先生提供冒辟疆兩條資料。



就字面上看來,我想,這兩條資料提到顧媚時以「顧夫人」相稱,似乎不能做為崇禎十五年顧媚已是顧夫人的證據。因為,這兩段記錄都是冒辟疆多年之後的回憶,稱她為「顧夫人」或許是以寫作當時,而非以社友聚會時顧媚的身分為據。冒辟疆長跋中說顧媚尚未歸合肥,此一「歸」字作擬往龔芝麓合肥老家解是一個可能,但解作「于歸」的「歸」似乎也能符合上下文義。若然,則此條資料正好可以說明崇禎十五年中秋顧媚仍在眉樓。不知公冶長先生以為然否?



至於崇禎十五年中秋顧媚尚在南京,與龔芝麓白門柳合,應無問題。



過去數日曾經試圖確定余懷生辰,但是無功而返。接下來若有空閒,這會是一個繼續追蹤的線索。[讀書太過匆促,寫完才發現在200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的《板橋雜記》前言中,校注者李金堂先生已經註明余懷生於萬曆四十四年七月十四日。李先生文中沒有提供根據,手邊沒有其他的書可以佐證,但先貼上來給各位做個參考。]



橘2006.9.30貼:



十四年(1641)秋冬,以“大計卓異”入京,有了預定的計畫。



次年十五年春,途經金陵,兩人初晤。



未幾,因要入京銓選,旋又分手。龔鼎孳離開金陵赴京。



第五首《驀山溪(送別)》,第六首,《惜奴嬌(離情)》,(十五年)入京授兵科給事中。見〈白門柳〉



崇禎十六年中秋,顧媚到京。



《玉女搖仙珮》-中秋至都門。…「成雙非易」



公冶長2006.10.1貼:



關於「歸」及「夫人」,九章對,我錯。至於橘說的龔於「十五年春,途經金陵」,依常理比十四年冬到金陵要來得可能,但不知橘的依據為何?



九印一章2006.10.1貼:



謝謝公冶長先生與橘君二位學友的切磋



我再仔細讀了龔芝麓的《白門柳》,完全排除了傖父詞客爭寵事在崇禎十六年發生的可能性。雖然這個可能性本來也不在列,但是因為推敲的過程中注意了一些可供參考的資料,便提出來就教於各位。



先說一件事情,前次徵引李金堂先生認為余懷生辰為七月十四日,我方才查出原來是李先生自己的考證成果,頗可信。



《白門柳》第二十三闕詞下,龔自註「聞暫寓清江浦」,二十四闕自註「復聞渡江泊京口」,二十六闕自註「中秋至都門」。這三個自註合起來看,似乎說的是顧媚從南京自行前往北京與龔芝麓會合。一路上不斷有顧媚旅次的消息傳回給龔,但可能後發先至,因此二十三闕時顧媚已在清江浦,而二十四闕時才收到顧媚停泊京口的消息。



根據黃仁宇先生的研究,在大運河上旅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黃先生所提供的資料看來,以高官急行最少也要二十八天。那麼,漕河旅行之不易與顧媚崇禎十六年中秋到北京兩個事實並看,則顧媚為余懷祝壽答謝他解傖父詞客爭寵事就不可能是在崇禎十六年。換言之,此一壽筵必須是在崇禎十三年丶十四年丶十五年三年之一。



又由於此行是顧媚前往北京與龔芝麓會合,若不是已經決定離開眉樓,應該不會有這樣的行動,因此,崇禎十六年兩人成親應可定案。



橘2006.10.1貼:



先謝謝兩位先生肯與我切磋討論。



我不敢掠美,有幾個論點,因為贊同張宏生先生的看法,就把貼子轉過來,還在早先公冶長先生的貼下。我作了一個不成樣的「摘要」,因為不好佔用大春先生的Blog版面,極度壓縮,很多要點沒有提到。



特別是「五十九首」詞張氏的解說,還有九印一章先生所提,顧氏北上入京時,因兵禍連綿,道路阻隔,張(宏生)先生的論述,都和九章一印先生一致。九印一章先生的苦心,不是孤證。



力薦兩位先生,考慮看一看張宏生先生的論述(http://www.ckzl.net/obicn/paper/show.asp?id=173453),(此網頁字稍小,但注釋較全)這樣會讓我們更容易攻堅其他地方。



公冶長先生說:「十五年春,途經金陵」,依常理比十四年冬到金陵要來得可能,但不知橘的依據為何?


 
橘依據年譜,龔芝簏「授兵科給事中,冬入都」。《白門柳》起首《樓晤》四闕:《東風第一枝、樓晤之一》、《杏花天、樓晤之四》等皆是春景。接著就寫離別,第五首《驀山溪(送別)》,第六首,《惜奴嬌(離情)》。龔鼎孳離開金陵赴京。



兩人相識,推測應該就在十四年冬之後和龔入京前,這段期間兩人初晤。



不敢奪他人成果,橘依張先生論文,找到《白門柳》詞集後,僅作查證功夫而已。比不上兩位先生用功。關於春日樓晤,九印一章先生前次也有提及他的看法。



據九章一印先生說:「張(大春)先生評論那篇文章甚長但…」,我始終沒看到這篇文章,只見到極短的一篇文,開篇:「吾友陸灝貽其近著《東寫西讀》…」



請問您說的那篇長文是不是刪了?因為我最近才來此blog。



橘也依公冶長先生所提陳寅恪先生「丁酉七夕」,重看高陽先生詮「此生無分待他生」〈義山「他生未卜此生休」〉,收穫良多。



今天看到清方苞(1668)的《石齋黃公逸事》,很有意思。寫方望溪眼裡的「顧眉生」,余氏園,應指余懷家的莊園。



「黃崗杜蒼略先生客金陵,習明季諸前輩遺事。嘗言崇禎某年,余中丞集生與譚友夏結社金陵,適石齋黃公來遊,與訂交,意頗洽。黃造次必於禮法,諸公心嚮之,而苦其拘也,思試之妓。



顧氏,國色也,聰慧通書史,撫節安歌,見者莫不心醉。



一日大雨雪,觴黃公於余氏園,使顧佐酒。公意色無忤。諸公更勸酬,劇飲大醉。送公臥特室,榻上枕衾茵各一,使顧盡弛褻衣,隨鍵戶,諸公伺焉。公驚起索衣,不得,因引衾自覆薦,而命顧以茵臥。茵厚且狹不可轉,乃使就寢。顧遂暱近公。公徐曰:『無用爾』。側身內向,息數十轉即酣寢。漏下四鼓,覺,轉面向外。顧佯寐無覺,而以體傍公。俄頃,公酣寢如初。詰旦,顧出,具言其狀。且曰:『公等為名士,賦詩飲酒,是樂而已矣,為聖為佛,成忠成孝,終歸黃公』!」



公冶長2006.10.1貼:



余的生辰為七月十四,那麼,顧媚參加的壽筵或在崇禎十四年。因為十五年是貢試,七月正是考試期間。我上次引的辟疆中秋為董小宛洗塵之宴在十五年中秋,同一跋中敘述董去會冒是在考試期間,當時巍子一對冒極不諒解。冒的好友為其洗塵是在中秋。余既參加同一貢試,期間大約不太可能舉辦盛大壽筵。



如果此一壽筵落在十三年,則爭寵時間必發生於同年或之前。按板橋雜記之描述,似「竊盜」而被告為顧媚,此類案件不會拖延過久不決。而板橋雜記以訟解--壽筵--不久歸龔。看來事件發生於14年最有可能。



九印一章2006.10.2貼:



拜讀了橘君推薦的張宏生馮乾文章,真是好文。



尤其讀後再重看白門柳,讀二十二闕「蘭陵玉」下龔自註「南轅已至滄州」,意思更為清楚了。這應該指的是顧媚此年北上所能到的最遠處,又根據同註這應該是發生在崇禎十五年「冬仲」。如果再將黃仁宇先生的研究帶入,則顧媚從南京出發的時間在當年中秋左右應該不錯(張馮二位先生直接斷定為中秋也許還需要更多資料佐證,二十一闕下龔自註「中秋得南鴻喜賦」恐怕不能為據)。



又,據此,第二十三闕「祝英臺近」與二十二闕「風中柳」下龔自註有可能分別指的是顧媚第一次北來未至而返的旅次,與第二次北上首途。雖然提出這個可能性對於論證並無幫助,但是之前逕作後發先至稍嫌武斷,還是將兩種可能並呈較好。



公冶長先生指出余懷在崇禎十五年應試,在《板橋雜記.李十娘》中也有同樣的記載,因此,考期將近的七月間確實不太可能舉行盛大壽筵。那麼,滄父詞客爭寵事也就不可能在崇禎十五年發生,如此,可能的範圍已經縮小到十三年丶十四年了。



公冶長先生認為在十四年較有可能,我願意將這個判斷放在心上,繼續尋找可以支持的證據。



我也注意到了余懷用「未幾」來說他解圍與龔顧成親之間經過的時間,不過,這個詞的彈性甚大,尤其是余懷多年後回憶(《板橋雜記》成書在五十年之後),兩年與三年的間隔,大概都可能被他想為「未幾」。另外,顧媚被誣陷的罪名是竊盜,此類罪名是否可能纏訟經年,由於我對這一方面的研究或筆記涉獵甚少,不敢猜想,還願公冶長先生有以教我。



此外,必須做兩個訂正。



一丶根據《國榷》記載,王之良在崇禎十五年二月十二日任南京兵部右侍郎。由於《陜西通志》說王之良任此職也只到此年為止,可見王之良任期大概也只有短短數月之久。


二丶我必須收回前此對《春明夢餘錄》的質疑。細看諸項資料,似乎解學龍在崇禎十三年四月晉南京兵部右侍郎時推薦了黃道周,因此被嚴厲懲罰。第二年楊嗣昌三月一日自殺之後,蔣德璟等人推薦召回解學龍復原官職,所復官職便是南京兵部右侍郎。但是,解學龍可能上任不久之後就上疏致仕。



如此,崇禎十三年和崇禎十四年都可能有浙東人出任兵部右侍郎。此一判斷雖然對確定傖父詞客爭寵事情發生於何時的問題沒有幫助,但是,因為前此對孫承澤的懷疑並不公平,必須更正才是正理。



最後,敬覆橘君,原來我推薦的長文網址如下:


http://www.ce.cn/culture/people/200608/01/t20060801_7967652.shtml


而一開始我對這個問題的貼文則在張先生九月八日文下:


http://blog.chinatimes.com/storyteller/archive/2006/09/08/101311.html



橘2006.10.2貼:



九印一章先生的考證文章寫的審慎穩重,我也會重新細讀「白門柳」。最近要趕一點工作上的東西,可能要睌幾天再花時間專注這件事,但是一定會上來看兩位先生的文章。



我覺得一個「論題」,往往是一個往外延伸的「點」,牽涉明末清初好幾個層面,藉此機會讀讀書,也不錯。即便原先的論題《橫波夫人考》沒什麼成果,也無妨。我過去最厭明朝,也藉此機會糾正個人讀書上的偏見。



您給我提示的文章,《是耶非耶白门柳----秦淮八艳之顾横波传奇 》,這篇大陸網上流傳最廣,原先貼在大陸「天涯社區 :煮酒論史」,作者: numzero。在天涯寫了不少歷史通俗文章,讀過不少雜書。


http://www6.tianya.cn/search/searchfast.asp?idWriter=0&Key=0


您可以去大陸的天涯煮酒論史逛逛,不過依我的經驗,最好別上去發言,太亂了。說真的,台灣這半個世紀,除了部份渾人「最近特別多」,台灣這裡還是有中國舊日的禮儀與人情,所謂的舊家風。那裡,有時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那條天涯內部的鍊接失效,若您願意去看看煮酒論史,請使用大陸的搜尋「百度」http://www.baidu.com/ ,再鍵入:『煮酒論史』 [歷史隨筆]是耶非耶白門柳----秦淮八艷之顧橫波傳奇 。



找到原始文章,點作者numzero,他〈她〉個人資料左下的「主版論題」,就是題目列表。



他還寫了「秦淮八艷之馬湘蘭寫影」、「正是男兒馳騁時,羨煞紅顏--秦淮八艷之寇白門小記」,石達開遠征始末等。其實,看通俗文章也很有樂趣的。而且作者多半思想活潑,可以啟發讀者一些想法。



九印一章2006.10.2貼:



多謝橘君,循著您的指示前去再讀一次numzero君的長文,發現自己居然將文中即已指出顧媚北上與龔芝麓會合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真是慚愧。



正如您所說,即使這《橫波夫人考》的辨正最後還是得歸於懸案,藉著這個機會讀書,想想古人,在網上與朋友切磋,砥礪學問,都是令人稱快的事情。



我若再有所見,會繼續提出來給您以及其他朋友參考的。



九印一章2006.10.5貼:



手邊最近的資料反而容易忽略。補一條明史卷二百七十五關於解學龍的資料 :


「十二年冬,擢南京兵部右侍郎.明年春,將解任,遵例薦舉屬吏...」


由此可見,解學龍確實是因為在崇禎十三年推薦黃道周獲罪。更重要的是,將明史和春明夢餘錄的資料合看,則崇禎十三年從正月到四月不可能有浙東人擔任南京兵部侍郎。也就不可能有傖父詞客爭寵事件。



換言之,這個事件可能發生的時間範圍(就最寬大的來說)又再縮小為崇禎十三年四月(解學龍被貶之後)到崇禎十四年七月(余懷生日之前)了。



另外,對考證這件事情沒有太大幫助,但值得一提的是,根據明史的記載,「十五年秋,道周召還,半道請釋學龍,不聽」,可見解學龍的召回必須再崇禎十五年秋天之後。就時間上來說,如果蔣德璟等人的推薦是這個「不聽」之後不久提出並得到批准的話,那麼,解學龍有可能接的就是王之良的缺。



公冶長2006.10.6貼:



幾天沒來拜訪。發現九印一章愈來愈接近掀出350年前一嫖客的identity了。謝謝九印及橘兩位,讓我這些日子,有機會重讀了許多荒廢已久的書,非常喜悅。



余懷的板橋雜記引起我好幾件延伸的興趣。譬如他對董小宛的書寫,我以為的確是隱含了若干密碼,另外是他對顧媚以及同人文社的記載,我懷疑也隱含某些密碼訊息。 這與陳寅克先生因受到外在環境左右,不得不把歷史見解隱藏於詩證之內的作法是息息相關的。其他如甲申以後清人詩詞一掃過去的委糜而使詩詞中興(正是國家不幸行詩家幸)、明末女性獨立自由的思想作風、東林與閹黨之爭延續至清代等,都使我昇起重新讀明史的熱情。



橘君提到的《石齋黃公逸事》所提及的「余氏園」,應是指余大成(集中)的莊園。袁崇煥下獄時,此人為太僕寺卿,嘗上書論救,後來寫《剖肝錄》詳敘袁崇煥的冤情。「吳橋兵變」時任山東巡撫,因此被充軍。余是有名的禪學學者,別號集中居士。廣東道御史宋賢為吳橋兵變上疏抨擊他但知「持齋戒殺,閉戶誦經」。余大成留下不少禪學著者,這方面我就太外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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