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春的部落格

網友劉學生問：

張大春先生您好  我是一位大學生  想冒昧地請教您  小說這種文學形式對您來說  有著何種定義與定位呢

答曰：今人好說「定位」，不解何義。祇聽說衛星傳送訊號可以「定位」搜尋，極準確；餘不知也。

從第一篇六、七千字的習作開始，到剛才動筆的幾百字為止，中間三十三年，歷經幾何姑且不去理會，祇能說：我從未明白過小說的定義為何，遑論連語義也弄不清楚的「定位」呢？

我寫小說之時，每篇都在問「小說是甚麼？」

追問：「小說是甚麼？」跟追問小說的定義與定位又大大不同。追問「小說是甚麼？」的意思是對於現有的、已經存在的、早已成為打動人、感動人、撼動人的那些偉大或卓越的作品，仍不愜心滿意，覺得小說還能夠有一番別樣的風景。而劉學生你的語意（請恕我基於慣性而猜測）卻恰恰相反──當你提出：「小說這種文學形式對您來說  有著何種定義與定位呢」的時候，是把對小說「定義與定位」的掌握，當成了理解小說甚或創作小說的導航設施。抱歉，我不這麼看，所以也就不能回答。

不能回答，還說這麼多幹嘛？湊幾行字，寫寫我對「定位」這兩個字的看法──我猜想今人好說此詞，是用來掩飾「定義」的獨斷性。說「定義」，語意容易被人放大了看，並反唇相稽：「為什麼凡事都要講『定義』呢？何必把話說得那麼死呢？」於是便利用一個在技術細節上比較模糊的語詞：「定位」，來偷渡「定義」的意思。骨子裡還是要一個名詞解釋以便依循，可是表面上不認。

我的朋友唐湘龍最喜歡講「定位」二字，在電台訪問中，他會這樣跟他的來賓說：「你怎麼定位今年夏天的流行趨勢？」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都用冷氣機遙控器定位的，微風級，自動風向，電腦控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