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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2006.9.28轉貼:



【轉貼】摘要


《白門柳》:龔顧情緣與明清之際的詞風演進



龔鼎孳和錢謙益、吳偉業在清初齊名,號為“江左三大家”,但其文學成就卻一直為論者所忽視。有學者拈出龔氏23首“繭”字韻《金縷曲》,指出清初以龔氏等人為首發起的“秋水軒”唱和,用或悲慨蒼涼、或鬱懣哽咽、或自怨自艾的聲音,合奏出易代亂離的一曲悲歌,為鼎革之際人們疏泄胸中塊壘提供了一次機會,因而對清代初年的詞風演進有著重要作用



……



龔鼎孳有《白門柳》、《綺懺》二詞集,皆為早年之作。……其中尤以《白門柳》的感情、體式和結構,在明清之際的詞風演進中,有著獨特的意義。



一、《白門柳》的感情軌跡



《白門柳》有龔鼎孳自撰《題辭》,雲:“‘暫出白門前,楊柳可 藏烏。歡作沉水香,儂作博山爐。’靡曼相傾,恣心極態,江南奉為豔宗。吾所雲然,不 斯謂。要之,‘發乎情,止乎禮義’,其大略可得而觀焉。”(注:《全清詞》第2冊“順康卷”, 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110頁。)龔氏所引豔詩《楊叛兒》,載於《玉台新詠》的“近代西曲歌詞”。雖然龔氏自言“不 斯謂”,或者是感情的抒發方式不同,其作品本身當然也是豔詞,而“江南”二字,則隱然點出了作品的背景。



余懷《板橋雜記》“麗品”條有雲:“顧媚,字眉生,又名眉。莊妍靚雅,風度超群。鬢髮如雲,桃花滿面,弓彎纖小,腰支輕亞。通文史,善書畫。追步馬守真,而姿容勝之。時人推為南曲第一。……未幾,歸合肥龔尚書芝麓。尚書雄豪蓋世,視金玉如泥沙糞土。得媚娘佐之,益輕財,好憐才下士,名譽勝於往時。……嗣後還京師,以病死,殮時現老僧相,吊者車數百乘,備極哀榮。改姓徐氏,世又稱徐夫人。尚書有《白門柳》傳奇行於世。”



(注:余懷:《板橋雜記》,《香豔叢書》第7冊,上海書店1991 年影 印本,第189—191頁。)顧媚既出自秦淮舊院,龔之初訪眉樓,也是為了狎遊,是則以《白門柳》名集,正得其體。史學家孟森先生曾撰《橫波夫人考》一文,旁徵博引,對龔顧情史考證甚密,惜未及《白門柳》,可謂百密一疏(注:載《心史叢刊》,上海商務印書館1916年版。)。而所謂“《白門柳》傳奇”,公私藏書均無著錄,疑即此集。“傳奇”云云,或為當時文風的某種體現,說見後。



1.初上眉樓。



崇禎十四年大計,龔鼎孳考績為全楚第一,冬,銓選 入京。次年春,途次金陵,入眉樓訪顧媚。
(注:關於龔顧會面時間,另有崇禎十三年年初一說。見陸以 《冷廬雜識》卷七,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386頁。)。



《白門柳》起首四闋, 題為《樓晤》,應是紀實,參以同時之詩,無不一一對應。……
(注:《登樓曲》和《江南憶》二作,見龔鼎孳《龔芝麓先生集》卷三四,書目文獻出版社1988年版,第425頁。 )



以上是初見情形。但當時龔鼎孳赴京考選,不能久留南都,因而二人乍見旋別,兩情繾綣。[惜奴嬌](《離情,用史邦卿韻》):“闌幹外,愁潮恨嶺。一步妝台,受不起、加餐信。……說謊高唐,可好托,春衾性。”[驀山溪](《送別出關,已複同返,用周美成韻》):“清波桃葉,幻出劉郎路。兩槳載鴛鴦,透金鎖、重城幾處。”也即《登樓曲》四首之四所雲:“未見先愁恨別深,那堪帆影度春陰。湖中細雨樓中笛,吹入孤衾夢裏心。”
(注:《龔芝麓先生集》卷三四。)



2. 別後情愫。



龔鼎孳入眉樓與顧媚定情後,旋即北上,兩地睽隔,南北相望,相思之情也盡皆表現在《白門柳》中。其《長安寄懷》詩為其初至京師時所作,詩雲:… … (省略)



3. 濡沫深情。



龔鼎孳任兵科給事中期間頗以清流自命,屢屢上疏言事,彈劾權臣,雖或不免感情用事,其踔厲風發之氣仍可嘉許。顧媚入京後,龔鼎孳作[念奴嬌]……但不久龔鼎孳便因此次劾論觸怒明思宗而遭逮系入獄,時距顧媚入京僅五十餘日。明代詔獄極其黑暗恐怖,龔鼎孳能夠承受,和顧媚的精神慰藉當不無關係,因而有關作品也較多,如[菩薩蠻]… … (省略)



這也就是《內子初度,時餘在獄中》詩其六一詩所雲:“蕭條四壁不堪愁,酒債琴心自唱酬。近識文君操作苦,侍臣無複 裘。”(注:《龔芝麓先生集》卷三四。)……所以,當龔鼎孳於崇禎十七年獲釋,與顧媚複得相見時,就作有[萬年歡](《春初系釋,用史邦卿春思韻》)一詞,內有“鐵石銷磨未盡,算只有、風情癡絕。生拋撇,瘴戟蠻裝,更央珊枕埋骨。……料地老天荒,比翼難別”的動情之語,那就不僅是名士佳人的一般情懷,而是患難夫妻的生死深恩。



此後,世事變幻,白雲蒼狗。龔鼎孳先降李自成大順,後降清,不僅本人成為複雜人物,顧媚也不能不被牽涉其中(注:龔鼎孳降順後,盛傳其自我辯解雲:“我原欲死,奈小妾不肯何?”說見馮夢龍《紳志略》(清鈔本)、計六奇《明季北略》(大通書局《臺灣文獻史料叢刊》本)等。但龔氏在明亡後所填的[綺羅香](《同起自井中賦記》)詞有雲:“弱羽填潮,愁鵑帶血,凝望宮槐煙暮。並命鴛鴦,誰倩藕絲留住。搴杜藥,正則懷湘;珥瑤碧,宓妃橫浦。誤承受、司命多情,一雙喚轉斷腸路。”題畫贈道公》文中亦曰:“國破之日攜手以從巫鹹,誓化井泥,招魂複出。”則或者龔、顧確有身殉明社之舉,但為人所救,得不死。)。



但不管怎麼說,其後期詞中仍多有顧媚的影子,如[菩薩蠻]……這樣看來,龔顧二人的文藝活動就不僅是一般的流連光景,而是他們相伴度過亡國後艱難歲月的一種獨特體驗,或有複雜的心理活動在內。



綜上所述,《白門柳》五十九首詞,確為龔顧情史。今按時間先後略加詮次,其敍事稍晦者則從略:……



二、《白門柳》與明末社會風習



三、《白門柳》的傳奇特質



余懷《板橋雜記》言及龔顧情史時說:“尚書有《白門柳》傳奇行於世。”今查公私書目,龔並無傳奇題為《白門柳》者,可知所謂“傳奇”,即指詞集《白門柳》。但是,余懷為何將這一詞集稱為“傳奇”?“傳奇”一語原是對唐人文言小說的稱呼,其後相沿,…。從內容上說,它必須奇異,即不同一般;從形式上說,它必須敍事,即要求長篇。…而這種奇事,往往錯綜複雜,跌宕起伏,非大篇無以敷演。龔鼎孳將自己與顧媚從相識相知到同甘共苦的過程都表現在《白門柳》中,已如前述,至於體式,由於詞的篇幅短小,將若干篇聯綴起來,形成聯章,加以編排,體現出一定的敍事過程,也就具有了大篇的性質。



文學史一般認為,詞是一種抒情藝術,其審美特質在很大程度上是抒寫人們心中的隱約幽微之情。但現代詞學家吳世昌先生…他在《新詩與舊詩》一文中就指出:“小令初起時也是有故事骨幹的,《花間集》中短調如[浣溪沙],有不少都包含完全的故事結構……



以詞為傳奇的觀念到了明清之際更為突出,同為“江左三大家”之一的吳偉業可以作為參照。…所謂“歌行”,指吳偉業以七言長篇寫時事的“梅村體”。……從這個意義上說,吳偉業以歌行體入詞,也是一種傳奇式的寫法,唐人傳奇的產生正和長慶體的產生大體同時,彼此互有影響。如果說從長慶體發展而來的梅村體影響了詞,使得詞也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了傳奇的特徵,應是題中應有之義。



當然,《白門柳》之被稱為傳奇,和它的內容仍有更加密切的關係。



明清之際,士女遇合與家國之思非常奇妙地結合在一起,一時勝流從不同方面表現這一內容,爭奇鬥豔,各有千秋。詩歌已如上述,散文如冒襄《影梅庵憶語》、侯方域《李姬傳》等,……



【作者簡介】張宏生,1957年生,文學博士,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馮乾,1971年生,南京大學中文系博士研究生。《中國社會科學》2001年第3期



小段落乃轉貼人劃分,方便閱讀,注釋重要部分都保留。這篇論文網上可以尋找的到。



橘2006.9.28貼:



早上轉貼,現在才有時間補寫個說明。



「《白門柳》:龔顧情緣與明清之際的詞風演進」,南京大學的張宏生、馮乾兩位學者所寫,欲證明《白門柳》五十九首詞「展現了龔顧情緣的一道完整的軌跡」。



同時證明崇祯十四年,龔芝簏以“大计卓异”,冬铨选入京。次年春(十五年),途次金陵,龔顧才在此年初晤。這篇文章主旨如題,並不在為顧橫波洗冤。



《白門柳》起首四闋, 題為《樓晤》,如[東風第一枝]《樓晤,用史邦卿韻》之一):“團扇第、書生覿面。……愛紫蘭、報放雙頭,恰好阮郎初見。”
[驀山溪](《送別出關,已複同返,用周美成韻》),
[惜奴嬌](《離情,用史邦卿韻》),
[浪淘沙](《長安七夕》),[眼兒媚](《邸懷》),
[綺羅香](《同起自井中賦記,用史邦卿春雨韻》),
[桃源憶故人](《同善持君湖舫送春,用少遊春閨韻》)。等等…



作者企圖「以詞證事(史)」,這個治學方法,我們並不陌生。



陳寅恪先生《庾信哀江南賦與杜甫詠懷古跡詩》、《元白詩箋證稿》、《以杜詩證唐史所謂“雜種胡”問題》到晚年登峰造極的《柳如是別傳》,都是詩史互證的力作。



《白門柳》詞集,收在《全清詞》“順康卷”,共20冊〈也是南京大學中文系所編〉,網上可以找到pdf電子書。龔鼎孳 《白門柳》收在第二冊 1110頁。



能力不足,匆匆寫成,希望不出錯。



公冶長2006.9.30貼:



讀﹕「騷人冷落猶傳炬/風教溫柔卻抱冰/底事行間孤憤老/古來長夜壓孤燈。」



張惠言水調歌頭其一有「我有江南鐵笛,要倚一枝香雪,吹徹玉城霞。清影渺難即,飛絮滿天涯。」頗適合大春先生詩意。



抄錄其二和四送給大春先生。



百年復幾許,慷慨一何多。子當為我擊筑,我為子高歌。招手海邊鷗鳥,看我胸中雲夢,蒂芥近如何。楚越等閒耳,肝膽有風波。 生平事,天付與,且婆娑。幾人塵外相視,一笑醉顏酡。看到浮雲過了,又恐堂堂歲月,一擲去如梭。勸子且秉燭,為駐好春過。(其二)



今日非昨日,明日復何如。朅來真悔何事,不讀十年書。為問東風吹老,幾度楓江蘭徑,千里轉平蕪。寂寞斜陽外,渺渺正愁予。 千古事,君知否,只斯須。名山料理身後,也算古人愚。一夜庭前綠遍,三月雨中紅透,天地入吾廬。容易眾芳歇,莫聽子規呼。 (其四)



九印一章2006.9.30貼:



這幾天東挪西湊的時間用來追蹤余懷《板橋雜記》裡頭的一個線索
沒有什麼具體的結果
但是看來還有一點參考的價值
所以就先貼上來請各位朋友一同考慮



余懷說與詞客爭寵的傖父是浙東人,又說其叔父當時是南京兵部侍郎,因此,我查書試圖確定崇禎十年之後五年的浙東兵部侍郎究竟是哪一位,但是全無所獲。



范景文的《南樞志》卷四十只記到崇禎八年「南京光祿寺卿周之綱陞為南京兵部右侍郎」。之後,就目前檢得,解學龍和王之良都曾擔任過南京兵部右侍郎。



.解學龍,興化人,崇禎十三年任江西巡撫時因推薦黃道周而下獄貶職(據《春明夢餘錄》解崇禎十三年四月入為南京兵部右侍郎,恐不確),之後以蔣德璟推薦,召回任南京兵部右侍郎(據《閩中理學淵源》,此事在崇禎十四年楊嗣昌死後)。



.王之良,華陰人,崇禎十三年時仍在贛南巡撫任上,他的下一個職務應該就是南京兵部右侍郎(任至崇禎十五年,據《江西通志》與《陜西通志》)。



如此看來,很有可能王之良是在崇禎十四年擔任「南少司馬」職務一年左右,解學龍則在崇禎十五年接任此一職務。由於他們都不來自浙東,那麼,傖父擔任「南少司馬」的叔父在職期間,必須是在余懷崇禎十三年入范景文幕下時仍在職但又必須在王之良任之前離職,或者,必須在解學龍去職之後(此尚無資料繫年)龔顧結婚之前(根據《龔芝麓年譜》作者董遷考證認為是崇禎十六年,頗可信)。當然,也有可能在王之良與解學龍之間還有一位南京兵部侍郎。



就這三個可能性來說,若是斷在崇禎十三年或許是較為合理的,因為若是斷在王解任職之間,或者是斷在解去職龔顧結婚之間,這位浙東南少司馬在職期間,大概只有數月之久吧。但是,崇禎十三年的這個推斷是建立在另外兩個可能性較低的基礎上,並不堅確,更何況明末官員星換也不是個少見的現象。因此,還得再考慮。



另外有二條讀書筆記:



一丶閻爾梅所作顧媚挽詞第九首自註:「壬午四月客金陵,王穆如吳周昉諸君招飲秦淮,步月過訪眉生」。壬午即是崇禎十五年,可見崇禎十五年四月顧媚「尚在平康」(此為董遷考證,不敢掠美。)



二丶除了顧媚畫像上的二人題詩問題還必須解決以外,我幾乎已經完全同意龔顧初會應是在崇禎十四年末。原因首先是《白門柳》第一闕,末句:「恰好阮郎初見」,說明這確是二人初晤景況。至於這一闕詞該繫於何年,則應看第二十八闕下龔的自註:「初冬以言事繫獄對月寄懷」。龔是在崇禎十六年十月初七日下獄。據此再回看第二十六闕詞,龔自註:「中秋至都門距南鴻初來適周歲矣」。這說的應該是崇禎十六年的中秋。再回看第二十一闕,龔自註:「中秋得南鴻喜賦」,那麼,龔是在崇禎十五年的中秋第一次接到顧媚的來信。根據第十四闕,當時龔已在北京。又再回看第十一闕龔自註:「春明寄憶」,可見他是在崇禎十五年春天或者之前初次與顧媚相見(當然,「春明」可以指的是京師,但是詞中所寫多是春天景色,因此我認為「春明」在此指的是春天)。那麼,所謂的龔於崇禎十四年「冬入都」,指的應該是他出發的時間而不是抵達北京的時間了。



公冶長2006.9.30貼:



崇禎十五年四月顧媚「尚在平康」。



冒辟疆《影梅蓭憶語》﹕「(壬午)秦淮中秋日,四方同社諸友,感姬(董小宛)為余不辭盜賊風波之險,間關相從,因置酒桃葉水閣,時在座為眉樓顧夫人,寒秀齋李夫人,皆與姬為至戚,美其屬余,咸來相慶。是日新演燕子箋,曲盡情豔,至霍華離合處,姬泣下,顧、李亦泣下,一時才子佳人,樓臺煙水,新聲明月,俱足千古。」是年中秋,顧媚還在南京。



翁方綱纂四庫提要稿之冒辟疆《己未仲冬償和詩》長跋。提到此次洗塵,由陳則良和李子建發起劇金,地點在劉漁仲河亭,演的是「懷寧伶人燕子箋初演…至期,顧李兩夫人尚未歸合肥、南昌,與姬至戚,亦至」。此時之顧媚已是「顧夫人」,當時似擬往龔芝麓的老家「合肥」而尚未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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